政府職能轉變伴隨中國改革開放全過程，特別是自1992年，黨的十四大正式確立“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以來。行政審批與政務服務改革既是國家實現政府職能轉變的重要抓手，也為學界觀測中國政府職能轉變歷程提供了絕佳窗口。2024年1月，國務院出臺《關于進一步優化政務服務提升行政效能推動“高效辦成一件事”的指導意見》，這是黨的二十大后國務院部署政務服務改革的首部指導性、綱領性文件。“高效辦成一件事”是我國行政審批與政務服務改革的又一次提檔升級，是優化營商環境、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必然要求，也是數字技術賦能與行政效能提升相得益彰的具體表現。改革何以提升政府治理效能？對這一過程的解釋，在張楠迪揚教授新作《重組與再造：從行政審批到智慧政務》（以下簡稱《重組與再造》）一書中可以找到洞見、創見與遠見。

洞見即“清楚地看到”。一是清楚地看到改革的本質。行政審批與政務服務改革推進至今，在簡政放權、提高行政審批效率、提升政務服務質量等方面取得了有目共睹的顯著成效。行政審批權作為行政權力的具體表現形式，是政府行使行政管理、經濟及社會規制職能的重要治理工具。因此，優化行政審批權力的運行機制及組織環境既是提升行政審批及政務服務質量的主要方式，也是轉變政府職能的實現路徑。《重組與再造》在行政權力的運行機制及組織機構環境的分析框架中理解行政審批與政務服務改革推進的整體機制，透過現象看本質地提出“改革何以通過優化行政權力的運行機制、平臺機制、組織結構等提升政府的治理能力”這一科學研究問題，具有重要現實意義和理論價值。二是清楚地看到改革的全貌。《重組與再造》系統性回顧了中國行政審批與政務服務改革的全過程，并將其清晰地劃分為四個階段：行政審批制度改革及政府職能轉變、“放管服”與政府服務改革、優化營商環境與重點改革領域、數字政府與智慧政務。三是清楚地看到改革的細節。在把握行政權力作為行政審批與政務服務改革本質的前提下，《重組與再造》厘清了核心概念的內涵與外延，包括行政許可、行政審批與政務服務等。同時，對我國權力清單制度的緣起與發展進行回顧，從權力清單、負面清單和責任清單三個維度詳細分析具有中國特色的行政權力清單管理模式的特征和邏輯。

創見即“獨到的見解”。“重組”與“再造”既是這本書的主題，亦是求解“改革何以”的答案——“在對行政審批權力及其運行的組織結構、流程機制的重組和再造中，中國行政審批制度改革經歷了從行政審批到智慧政務的變遷，改革也在不斷走向深化。”在“具體特定規制內容的行政權力運行于組織機構的業務流程中”的觀點指引下，《重組與再造》一書將行政權力的規制內容、組織機構和業務流程視為構成和推動中國行政審批與政務服務改革的核心要素、實踐主軸和重要方向。其中，厘清政府行政權力的規制內容是改革的初始及前提；“一站式”政務服務大廳和行政審批局為權力運行奠定組織基礎，同時也為業務流程優化提供組織環境。通過政府機構重組和流程再造改善行政權力的運行機制、提高政府履職質量，是中國行政審批與政務服務改革的推進機制。值得注意的是，“重組”與“再造”不是“兩張皮”，二者是一體兩面，缺一不可。無論是“一站式”政務服務大廳的平臺集成，還是行政審批局的職能重組，只是優化行政權力運行的組織前提；單純的業務流程再造也會受制于基于專業分工、邊界清晰的組織環境壁壘，難以取得實質成效。唯有將二者有機結合，以深度的平臺集成和機構重組為前提推進業務流程再造，才能實現改革目標。這一解釋路徑為揭示改革何以提升政府治理效能的過程“黑箱”提供創見。

遠見即“遠大的眼光”。《重組與再造》敏銳捕捉到數字政府建設背景下，新技術要素的賦能將拉開政務服務智慧化改革的帷幕。從電子政務1.0版本的信息單向傳遞到電子政務2.0版本的雙向互動，再到電子政務3.0版本的定制個性化服務，發展到如今電子政務4.0版本的移動智慧政務，每一步都留下了行政審批與政務服務改革的痕跡、見證了行政審批與政務服務改革的成效。隨著區塊鏈、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等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并在政府治理領域得到廣泛應用，新興技術必將在新的維度上重塑行政權力。與此同時，《重組與再造》也提醒我們，新技術的應用不是“萬能藥”，并不能代替行政審批與政務服務的基礎結構性改革。基于4.0版本智慧政務的核心特點，張楠迪揚教授從管理端改革、用戶端改革和系統端改革三個面向，構建了新技術支持的智慧政務治理體系：借助區塊鏈、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技術打造“全覆蓋、全流程、全周期、全時段”的“全場景”智慧政務治理體系。這一智慧政務治理框架兼具可操作性和前瞻性，相信可以為中國行政審批和政務服務改革提供有益借鑒和參考。

《重組與再造》是張楠迪揚教授長期深耕行政審批與政務服務領域結出的智慧成果，體現出其對中國行政審批和政務服務改革的現實關切與理論關懷。憑借樸素而不失深刻的語言風格、翔實而不失條理的經驗支撐、全面而不失重點的行文表述，《重組與再造》一書為我們理解和評價中國在行政審批和政務服務領域所進行的深刻改革提供了獨特的觀察視角和可信的解釋路徑。

（作者:孔繁斌 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院長、教授）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